2017年9月24日 星期日

【香港肖像】- Richard Bamping ( 鮑力卓)(17)







Richard Bamping ( 鮑力卓 )- 大提琴演奏家,【香港管弦樂團】首席大提琴。




如果在香港這個一百七十多年華洋雜處的國際大城市裡面,一個【鬼佬】能不能算是一個【香港人】?我們對它的答案是,“可以”。



Richard, 是我多年朋友,但始終沒有機會為我這音樂家老友拍照。此番為我網誌得到這難得機會拍照。音樂家, 他們生活緊湊滿腦子的音符,我們這些外行,我始終覺得很難融入他們的圈子裡面除非我們也懂音律。我過去曾有緣認識【港樂】韓籍團長 ( Concert Master ) 金珍秀,並且為他在漢城拍過結婚照,但是我始終覺得我這搞影像工作的, 很難跟他們音樂家找到一個接觸點。

音樂,在藝術裡面是一個特殊領域,如果你沒有天賦請你滾開。我不曾記得在這行業裡面有什麼後天聞名於世的再世莫扎特,貝多芬。 在那電光火石之間,是不容得零點一秒的錯誤。他們活在一個非常殘酷,不允許一點馬虎的業界。 我酷愛音樂,尤其古典音樂,這促使我跟這些像鮑力卓那樣的音樂家有緣做朋友。 


我跟 Richard 問,什麼時候有空為我擺一個舞台讓我拍照?他說這下午就有。我趕緊跑到尖沙嘴文化中心。Richard 準時下午五點在文化中心大堂出現。我們立刻跑到後台。 我們寒喧了一會互相問候,問最近怎麼樣此類開場白。 Richard 體型龐大,是個非常親切友善的漢子,他打開了他那保護它寶貝的匣子, 從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他那生財工具,非凡的工具:Andrea Guarneri 1674. 這具大提琴,他笑著以低聲跟我說,“貝多芬也可能用過”。我說 "wow" 我半開玩笑地跟他問,“我可以摸它一下嗎?” 他說可以,於是我懷著畢恭畢敬的心情在那古老的大提琴上面輕輕地摸了一下。接著我們談了一些有關音樂的話題,我問 Richard, 他最喜愛的作曲家是誰?他答我說,“我喜歡巴哈,貝多芬,布拉姆斯”。我聽到他喜歡布拉姆斯馬上心花怒放因為我是布拉姆斯的最狂熱擁護者。我跟他說,“你就很像一個布拉姆斯演奏者”,Richard 開懷地笑了,說,“也許將來我學布拉姆斯一樣留個大鬍子”。


今天其實文化中心音樂廳並不閒,前面還有多名本地精英音樂家在練 rehearsal, 我只能爭取很短暫的空檔進行攝影。 打開大門從後台走到舞台中央才驚覺有兩台 Grand Piano 在正中央。我說這就難倒我了,這兩台大鋼琴實在太阻礙我的拍攝工作。所以,我被逼遷就角度來進行拍攝。所幸拍出來的東西還是認為可以。



Richard, 在港已有25年,他太太是中國人。他跟我說,中國親家是一群非常非常可愛可親的人們,他十分愛他們。而鮑力卓也認定【香港】是他的家。







我為這位老友,為【港樂】出色的首席大提琴鼓掌。 


Bravo ! 






廖中仁 ( Liau Chung Ren )
2017, 9 - 24 





2017年9月23日 星期六

與林榮基零距離接觸 - 再談林榮基







意猶未盡再談林榮基。


我在銅鑼灣食街酒吧跟這【銅鑼灣書店事件】主角促膝長談將近兩小時。



林榮基,可能因為年紀問題,吸煙習慣問題,或者因為那事件的經歷,講話聲量低。所以我選擇坐在他旁邊和他傾談,期望能一字不漏地聽取他所有對我說的話。 當然,因為他個人處境敏感,為避免左右有耳目我更加小心。 林榮基給我的印象是個十分內向的人,他自己也承認。他不慌不忙,氣定神閒,他是那麼的低調。但是他的低調卻不能十分成功地阻隔過路人對他的矚目。除下鴨舌帽,林榮基濃密頭髮間中有些斑白,我是他晚輩卻頭髮幾乎已經全白。兩瓶墨西哥啤酒,瓶口各塞了小片青檸,林榮基用手指頭把它給塞進瓶子裡頭然後就直接從瓶口把第一口啤酒喝下肚子可見他對喝啤酒不講究因為我喝啤酒必須要倒在酒杯裡面喝, 不然喝不到它的泡沫。啤酒必須喝它的泡沫而不是液體本身。林,慢慢地打開了話匣子,不多一會煙癮發作便點了一支煙開始吞煙吐霧。我不吸煙所以討厭吸煙者,但是我坐在他旁邊並不介意林榮基的壞習慣,也許因為他吸煙的動作,是林榮基風格的一部分,所以我對它不產生反感。

那一天林榮基在中共中央專案小組威脅下要攜帶客戶資料返回深圳,爾後在九龍塘站選擇下車甩開跟蹤,最後致電何俊仁求救,其驚心動魄的過程,林榮基以平靜的聲音一一道來。林榮基被大陸當局扣押拐帶長達八個月受盡精神折磨只有他知道他受過多少刺激,驚恐和不安。但這一切可怕的經歷,林榮基顯然把發生在他身上的噩夢給埋葬在他靈魂深處繼續他平常的生活,拒絕屈服於強權塞給他記憶中的夢魘。林榮基是個堅強的人。



林榮基,如果命運沒有作弄他,他,今天可能還是那個銅鑼灣一隅挺狼狽的樓上小書店裡面一個不起眼的【店長】。這個普通人,如果我們混熟了就可能見到他時喊一聲‘榮哥’,然後他會問我們 “你想找什麼書看?”。




但今天的林榮基已是一個到海外宣揚人權自由價值的發言人。是自由人。






與林榮基零距離接觸,感受到了此人的不凡。








獻給榮基先生。

廖中仁
2017,9.23
Instagram@bluu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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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9月20日 星期三

【香港肖像】- 林榮基 (16)








林榮基 - 【銅鑼灣書店】前店長。‘銅鑼灣事件’主角。



今天下午四點作者約了林榮基在銅鑼灣崇光百貨正門前面見面。


搭正四點,從我右邊大馬路方向,看見林榮基頭戴那標誌性鴨舌帽,口戴口罩以近似神秘的步伐靜靜地朝我方向走來。我首先看見他,微微地舉手示意是我。林榮基走到我前面無聲地握了握我的手。我說我是廖中仁,他低聲回了一句:“知道”。


我立即示意我們一同前往【銅鑼灣書店】馬上開始拍照。走了幾步,林,跟我說 “你看見那招牌嗎?那招牌也快拆了”。隨後我們倆以迅速的步伐進入【銅鑼灣書店】那狹窄的入口,上了幾層暗黑的樓梯。很不恰巧,書店門口上面的螢光管一眨一閃。作者原本想利用現場光拍照,但是光管偏在這時候鬧情緒,把我急死。林,長得高瘦,他馬上把一條腿伸出來踏在欄杆上以他細長的手反覆調整了那螢光管。結果光管苟活地恢復了它的光線。我試拍了幾張,但是效果未如理想。所以改用閃光燈來補充光源。在狹窄的空間裡面我們開始拍攝,我叫林榮基放鬆就跟平時一樣不要造作。林,似乎非常能配合,神態自然。殺了幾張照,我要求他吸一口煙,我說我就是要拍你吸煙的樣子。他聽到我的話綻放了笑容顯得更自在更輕鬆。他從口袋拿出打火機以老煙槍嫻熟的手勢點了一支煙把青煙吸進肺部。我給他一些姿勢上的提示,我繼續拍。在觀景器裡面的林榮基是那樣的淡定,自若,冷峻。我們在梯間談了幾分鍾,我剛才在崇光前面不敢拿出來的名片,此時才拿出來遞給林榮基重新介紹了我自己。隨後我們到外面,以銅鑼灣書店招牌為背景加拍了幾張照片。


接下來我要求林榮基讓我做文字採訪,問他有空否。他便把我帶到銅鑼灣【食街】。我們找到一個半露天酒吧就一屁股坐下來一直談到六點多鐘才散場。我們叫了兩瓶墨西哥啤酒Sol,我把酒倒進塑膠杯, 他就這樣從瓶口直接喝,從他喝酒習慣來觀察,我想他對喝酒並不講究。他是那麼地隨和。我們開始邊談邊喝,因為我怕有耳目,所以我坐在林的旁邊,不選擇對對坐。


我對【銅鑼灣書店】事件的經過,向林榮基問了很多問題,期待從他口中得到更多鮮為人知的內幕,他對我不忌諱地透露了很多實情。林榮基出生卑微,幼時家裡很窮,他父母是潮州人,他自稱祖籍潮汕,生於香港石硤尾徙置區。林,對他那貧窮的出生背景以平淡的語氣娓娓道來顯出英雄不問出處的氣慨。我暗自佩服此人之胸懷。從少年時讀左校【香島中學】到任職【中華書局】店員,他說他早年是個‘左派’。但是那1989年【6.4事件】澈底改變了往後他思想的發展方向。今天的林榮基是一個與‘香港獨立’思潮共鳴的反共人士。他對閱讀的熱愛,堅持不懈的自學自修,使得這少年時沒有錢上學的窮小子成為今天文質彬彬的一個讀書人。



林榮基跟我說,“台灣是目前我最安全的地方,但是,如果我去了台灣我沒有事情幹。我唯有留在香港這個家才有一番作為可以繼續為港人做事,為港人寫一點東西,發表一點意見”。最後,林榮基對我說了以下的話,“我最怕失去自由”。“經過那一次事件以後我什麼都不怕,唯一很害怕失去自由”。“我可以丟掉我的生命但不可以失去自由”。林榮基的話,語氣深長發人深省。



我向他道別,他默默地帶上了口罩,轉身離開了我。 我目送他背影在黃昏的銅鑼灣漸走漸遠。他瀟灑的來瀟灑的回去。我想林榮基就是一個這樣的人。





我慶幸今天見到這個非凡的普通人。






廖中仁 ( Liau Chung Ren )

2017, 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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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9月16日 星期六

【香港肖像】- 曾鈺成 ( 15 )









曾鈺成 - 前立法會主席,【民建聯】創黨主席,培僑書院校監。





香港自1997年【回歸】以後,在左派陣營中重量級人物當數曾鈺成。


今天下午兩點,作者在港島天后廟道190號培僑中學校監室拜會了曾鈺成。培僑地處偏遠交通不便,我從來沒有去過那個地方。曾鈺成知道不方便,前天傳了信息給我說當天可以駕車帶我去學校,我說豈敢,就這樣婉拒了。 我差不多準時拍門進去了校監室,看見一個女秘書和曾鈺成,曾,親切地握了我的手,隨即跟我說,“我今天已按照你的意思穿上粉紅色的恤衫來了”,然後哈哈大笑。曾鈺成叫我休息一會,秘書給我端來了一杯水喝。我看見曾鈺成在電腦上打字,想必可能是為了一些專欄在趕稿。後來他告訴我他正在寫一篇有關美國【南北戰爭】的文章。 隨後曾鈺成把我引到六樓一間閒著的課室。進去課堂,我在黑板上看見寫得滿滿的一篇文章,是秦文。文章乃【莊子 - 庖丁解牛】。這篇文章非常有名而且哲理深邃。在約定了拍攝採訪日子之後我請求曾鈺成當天我來之前在課室黑板上寫滿漢字以襯托我的影像。我說【滿江紅】也好【出師表】,【正氣歌】也好隨你喜歡。結果曾鈺成選定了莊子【庖丁解牛】一文。說實在,我來之前很期待曾,究竟會拿什麼文章來襯托那黑板?果然有深度。曾鈺成不由自主地開始跟我講解【庖丁解牛】的故事和它的寓意,我像他的學生似的坐在前面椅子上洗耳恭聽。他把這個古老的寓言故事解釋的很好。我說那庖丁是不是講你自己呢?他開懷地笑而不答。


在文字採訪裡,我主要問了四條問題。(1)港獨 (2)佔中 (3)梁振英 (4)林鄭。結果連帶攝影,全部採訪時間整整花了兩個小時。這難得的機會,我趁機問了很多問題。但是考慮到曾鈺成,雖然已經離開立法會‘卸甲歸田’惟其人地位特殊,所以他對我說過什麼話我只能把他儲存在我大腦記憶中。所以我選擇不公開談話大部分內容除了一些無傷大雅的細節。 但是可以這樣說,我想曾鈺成,對香港社會的情勢把握的很透澈。此人很聰明,他對香港【回歸】以後的種種問題矛盾看的很清楚,同時評論時事也不偏私。首先在評論【普選】的議題上,曾鈺成直截了當地對我說,“我不喜歡所謂【假普選】這說法”。 他說,什麼叫‘假普選’?又什麼叫‘真普選’? 曾鈺成說,“美國的【真民主】選出了一個特蘭普”。他嘻嘻地笑了。談到【佔中】,曾鈺成對【佔中】期間參與公民抗命的學生和年輕人,表示理解他們而且認為他們的動機是純潔的。他接著表示曾經在【佔中】事件期間走訪了很多學校和學生溝通。而對【港獨】的未來走勢,他一語概括,“不成氣候”。至於對梁振英的個人評價,他說他們是老朋友。他認為梁振英這個人愛憎分明,說話也挺直,有脾氣。他們之間也曾經因此有過衝突。我跟曾鈺成說,自【佔中】以後梁振英民望很低,名聲搞得很臭,你怎麼看?我繼而提出了我對梁振英的看法,告訴他我個人印象中梁振英的‘抗擊打能力’很高。初時曾鈺成有點不解,所以我解釋這是拳擊術語意指‘耐打’,曾鈺成領會了我意思後跟我說,“搞政治的日子久了臉皮也會厚起來的,這也包括我”,我報以狂笑,曾鈺成這個人很幽默,我想他這個幽默感就是他的武器。最後談到林鄭月娥,他說她是能人,很能團結團隊。 當時針指向下午四點時曾鈺成跟我說今天的採訪差不多了吧?我要回去繼續撰稿。我也正要結束採訪告辭,但偏偏有太多好奇的問題要問,不過曾Sir已經破例給了兩小時給我,我不能那麼貪婪。但還是忍不住問了最後問題,我問他,對李慧琼有何評價。他思索了一會答:“這個人很定,人緣不錯”,表示她應付壓力能做到處變不驚。 但是最後他加了一句話,說,“我叫她應該多讀一點書”。



曾鈺成,在我個人眼光中是一個典型的【港英菁英】。他畢業於名校【聖保羅書院】,是【香港大學】的尖子成績突出。他既通數學又好文科,學貫中西,國學底子厚英文流利。像他這樣的舊時代菁英,我想在目前香港已經買少見少差不多屬於恐龍時代的人物。曾鈺成,做為【民建聯】創黨主席,首先在‘後97時代’在本港議會裡面為建制派開拓地盤為中共在香港的政治影響力打下了基礎。香港有很多人因此討厭曾鈺成。但是曾鈺成,他選擇堅決走親中這條路。


曾鈺成告訴我,其實他非來自左派家庭,反之,在學時他讀的學校都是基督教學校,很多老師乃當時由大陸逃亡過來的,非常反共。 我問曾鈺成是不是個基督徒?他笑著回答我說,“我差一點做了基督徒,下次有機會把這故事告訴你”。他哈哈地笑了。他繼續,“有時候北京會跟我說,我說了一些話不中聽,泛民對我說,你在抽我們油水”。在他任職立法會主席的八年間,我個人認為他發揮了他的政治才能,在左右尖銳對立當中走鋼線成功地平衡了建制與泛民之間在議會裡面的政治環境。 這,我個人認為難能可貴因為一般人不容易做到。正像那【庖丁】一樣 “恢恢乎其於游刃必有餘地矣”。


曾鈺成,已經離開那政治鬥獸場,遠離喧囂謾罵,返璞歸真。早年創黨之時,他給我的印象是左派打手語氣逼人。二十年過去,我今天看見曾鈺成,是個談笑風生,坐看風雲變色的高人。 終究,他是個教育家,是學者。

在採訪結束之前,曾鈺成笑着對我說了一句話,"我很內向"。






你可以恨他,也可以欣賞他。曾Sir 繼續笑傲江湖。









廖中仁 ( Liau Chung Ren )

2017, 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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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9月13日 星期三







近年來全世界興起一片紋身熱。


紋身,不可以隨便,紋身之前要三思而後行否則悔恨終生。


【紋身】這習俗在亞洲為例,主要是南方人習俗,所謂‘斷髮紋身’是也,這句話是中原人形容南方人的話語。在北方,以前很少人紋身除非是朝廷罪犯。 衙門經過審判段定某人是‘罪犯’之後,在其身上刺青以資識別。這是中國封建傳統。中國著名俠義小說【水滸傳】裡被高太尉陷害淪為‘罪犯’的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在其額頭也被刺字。梁山泊頭領及時雨宋江在他的臉孔上也被刺青,一個不漏。小說裡還有【九紋龍史進】,但是史進本來就有紋身所以他是個別例子。


今天,外國或本港青少年不假思索地隨便紋身,自以為很‘潮’,很'sexy' 洋洋得意。他們的無知我報以冷笑。如果你犯了罪,不管是在便利店偷了一個巧克力,或像那賊王黃繼歡擎著AK-47在光天化日下打家劫舍殺人放火,如果被警察抓獲,在驗明正身時探員一定會問:“有冇雕龍鵰鳳啊?!” 因為這是例行公事一定要問的。這反映出什麼事實呢?是社會傳統觀念裡面的積極偏見。在傳統觀念裡在身上‘雕龍鵰鳳’(紋身)的男女,准是三山五嶽人物。在香港,講的溫和一點叫【社團】人物,直接一點叫:【黑社會】,台灣叫【黑道】。至於在日本,日本社會對紋身的人持有極強烈的偏見。君不見在這一片紋身熱裡頭很少看見日本人紋身。為何?因為在日本社會傳統觀念裡正人君子,良家婦女是絕不會紋身的(父母也絕不允許子女紋身)。【紋身】在日本社會裡,是【八九三】( Yakuza-黑幫,黑社會,壞人)的標誌,所以日本人對紋身的人很忌諱。這是為什麼只有日本很少人紋身的主要原因,因為紋身在日本被視為人格上的一個污點,是不能洗刷的污點。這與日本保守的傳統文化觀念有關。


紋身,刺在一個只懂打機,IPhone不離手,不務體力勞動的時下哈日宅男孅幼的手腕上非但絲毫不會使他‘型’起來,反之,更凸顯出他的娘娘腔。一個在數碼港舒服的辦公室給電子遊戲機編寫程式的【靚】是沒有資格紋身。 一個屁精,是沒有資格紋身。紋身,只有紋在勞動階級的粗壯手臂上,在他黝黑的皮膚上才顯出它的‘型’。例如,地盤工人,苦力,送貨的小伙子,搭棚工人諸如此類。他們有資格紋身。男人走江湖世途險惡某種示威是需要的,所以勞動者的紋身是他的身份標誌與他的職業融為一體成為自然。至於一個女人紋身,她給世人的暗示只能有一個,“我是個婊子”。




農曆七月還沒有完,街坊意猶未盡還要過盂蘭節,今日路經灣仔潮州社團在街邊打醮酬謝神恩。很好。


看見一個潮州九紋龍史進在那兒拜神,於是舉起了相機抓拍了幾張圖。






人,不管做什麼要配得起,否則休想跟風。





Ren
2017, 9-13

2017年9月12日 星期二

問卜







作者最後找術士算命,大概是我四十歲那一年。


所謂四十,乃【不惑之年】。人生再也沒得回頭只有往前走。我在四十歲時運氣差,很苦悶。所以我心血來潮就在油麻地找了【鍾】字老招牌那個老術士。老頭子在隬敦道一間舊大廈裡面經營了半個世紀,從我孩子時就記得那個【鍾】字招牌。

單是看掌相外邊兒標明四百,進去之後老頭卻要五百。我以堅強的語調說,不是明寫著四百嗎? 他顯得不高興但把我四百塊給收下了。江湖術士十中九騙,我十分看不起他們。老頭例行公事地問了幾個問題,例如出生年月生肖此類問題,然後看了看我的中文名字,嘴裡含糊地說,“這名字不錯” ( 我從來不認為我的名字不錯 )。隨後觀察了一陣我的手掌,最後他在那一張預備好的粉紅色紙條上面寫了一些東西。我看了看,簡直就是鬼畫符,他那個花字我全看不懂把我氣壞。



人生有不如意的時候,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除非你出生香港地產商公子哥兒千金小姐,這世上都是大小苦命人。




前路茫茫,指點迷津,在下雨天的晚上看見漂亮的年輕女子在那兒問前程。


女人問愛情,男人問錢財。





那老術士告訴我,我七十八壽終。







中Ren
2017, 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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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9月10日 星期日

【香港肖像】 - 梁婆婆 ( 14 )







梁婆婆 - 鵝頸橋下【神婆】


農曆七月還沒有過,今天下午在銅鑼灣獵影。



在回程時已是黃昏時候,我選擇從銅鑼灣走路到中環,反正一個人,享受著孤獨。突然心血來潮我想到每年驚蟄那一天為全香港人‘打小人’那個著名地點,【鵝頸橋】。走到鵝頸橋,看見梁婆婆正在獨自一人拜神,沒有顧客。我不期然舉起相機漸攝漸近連番拍攝婆婆拜神的樣子。 梁婆婆保持自然神態,根本不介意我在近距離拍攝。於是我主動跟婆婆打了招呼,問她可不可以接受採訪,婆婆說沒問題。

梁婆婆已是八十二歲的老嫗,她1983年來自東莞。婆婆初到香港便當【阿嫲】,給人全職洗衣燒飯,她說主人家大小事情由她“一腳踢”。這使我想起許鞍華得獎影片:【桃姐】。後來她可能因為得了關節炎不能繼續家庭雜務所以改行做【神婆】。她伸出那有點彎曲的手腕關節給我看,我看見她確實患有老人性關節炎。梁婆婆帶有東莞口音的廣東話我聽得比較吃力,但是我用心聆聽她那過去人生點滴。婆婆說她也曾經“執過紙皮”,可想像老人家經過了坎坷一生。我聽得心裡很酸。


關於婆婆基本資料得手之後我說我從來沒有打過小人,現在可不可以幫我打? 我問她收多少錢? 她說平時收一人五十塊,過年過節要收五百,婆婆張開嘴巴哈哈大笑暗示是個玩笑。梁婆婆叫我寫下我名字,在香爐上面插三支香敬菩薩。於是,‘打小人’的儀式開始了。婆婆首先問我有沒有【小人】要打?我心想,我有【小人】嗎?答案是,可能有,可能也沒有,我一時想不起來。所以我答:“沒有”。她說“好啊”,最好不要針對人,這樣是缺德的。梁婆婆口唸咒語整整花了超不多半小時為我消除頹氣。梁婆婆很認真為我做法事。很奇怪我感覺到老婆婆對我的祝福。




臨走時我跟梁婆婆說,我們今天有緣,我是心血來潮才來到這裡的,她豎起大拇指大聲回答說:“心血來潮好啊!!”。我把六十塊錢遞給梁婆婆,老人家要找回十塊錢給我,我說絕對不要。梁婆婆連聲道謝笑逐顏開。



在鵝頸橋寂寞角落有一個人生,經過多少風雨歷練中活下來的老人的人生。





願神明保佑梁婆婆。







廖中仁 ( Liau Chung Ren )

2017, 9-10
Instagram@bluuren

2017年9月6日 星期三

【香港肖像】- 胡向銳 ( 13 )








胡向銳 - 退休工人,潮州社團義工。





在【盂蘭節】晚上,我遇到了胡老先生。


胡向銳先生來自廣東【海陸豐】。 當天晚上他在鯉魚門道公園一年一度盂蘭勝會現場當義工,於是我們便聊起來。 老人家已有七十三歲,但精神飽滿,很健康。我跟他說您只有六十三,他哈哈地笑了,說聲“多謝”。緊接著我隨便問了一些問題,問他是不是潮州人,他起初點了點頭,後來說其實他來自【海陸豐】。聽到他原來是海陸豐的,我便跟他說,“上有雷公,下有海陸豐”。他說了一聲,“對”,然後接著說,海陸豐人十個之中有八個練功夫,表示他們不可欺。  我也跟老者講述我關於【海陸豐】的難忘記憶。 我在1982年首次踏足祖國大陸土地,那時候大陸剛‘改革開放’不久,百廢待興。當時先父經營大陸貿易,我和爸就帶了一個日本商人到陸豐縣一個叫【甲子港】的地方做‘投資考察’在那烏燈黑火的地方呆了兩個晚上。我把這遙遠而不可磨滅的記憶告訴了他,並且告訴他我難忘在甲子港看到的漫天星辰。 他笑一笑對我說,“那時候很落後”。


1964那一年,胡向銳,像那時代成千上萬的人一樣,選擇離開中國大陸。他從海陸豐坐船偷渡到香港。他說從到港翌年開始為潮州社團當義工,在盂蘭節期間幫手在勝會場地打點大小事務。他說,從那時候開始便開始拜【天神老爺】一直敬奉天神而且每年在盂蘭勝會當義工積陰德廣種福田,52年來風雨不改據說一次也沒有缺席勝會。胡老先生以帶有幾分自豪的語氣這樣告訴了我。他接著說,因為五十多年來一直敬拜神明,所以今天雖然窮,但家庭和睦,子孫滿堂。他堅信是因為神明保佑。



談話間,胡老先生問我要不要喝點水,不如喝啤酒好不好?我說“好”。他便拿了一罐【藍妹】啤酒給我喝。啤酒不夠冰凍,是暖的。但無所謂,我喝的是人情,不是啤酒。



臨走時,老先生拿了潮州月餅和糕點給我,說,是給我家人吃的,祝福我闔家平安。






祈願老人家長命百歲,希望明年在同一個地方再見到他。







廖中仁
2017,9-6
Instagram@bluuren















盂蘭節記憶 - 打醮







【打醮】這民間習俗愈見式微。


今天,只有潮州社團還保留著這傳統,在盂蘭節,天后誕,長州包山節等節目裡還能看到打醮儀式。


八年前,我在油塘鯉魚門道公園,盂蘭節晚上第一次看到比較完整的打醮儀式,那一天晚上我並不知有道教儀式,所以純屬幸運。 那一年,是【巳丑年】,是牛年。是我人生跌至最低谷的一年,是我活在地獄裡面的一年。所以它給我留下不可磨滅的記憶。昨天重返油塘同一個地方,從那時候已經過了八年,我的人生也有了一些變化。如果說我的生命變得好一些或比以前更差,我可以對自己自信地說,今天的狀況比八年前要好很多,唯獨沒有變的是那一份孤獨。 至於那一天晚上,我也用攝影機拍下了打醮的情況,雖然我聚精會神地拍照,卻心不在焉,我的靈魂像出了竅似的感覺。那一年,我在地獄裡面,一切都是灰暗。所以,那‘打醮’道士的形象和我的地獄緊緊地黏在了一起,形成了後來的‘記憶’。




有人說,“時間會治癒一切”,不過在我個人而言,此話的答案是“對”,也是“不對”。是的,“時間會治癒一切”, 不,“時間不會治癒一切”。但無論如何,我昨天又回到那記憶中不可磨滅的老地方。有趣的是,我看到那幾個道士是八年前原班人馬。我看了不禁失笑,他們當然不記得我,但我很清楚地認得每一個道士的尊容。他們一點也沒有老,只是我老了很多。


【打醮】意思是‘祭神’。中國是農墾社會,一年四季祈求風調雨順希望豐收,對國家則希望國泰民安。此乃人之常情。



在一片強烈嗩吶聲,銅拔吵鬧聲中,道士在祭壇上來回做儀式,在執拗的節拍裡面漸漸引人入勝把觀者帶進陶醉境界。



我喜歡這樣的感覺。






酬謝神恩,我還活著。





Ren
2017, 9-5

2017年9月5日 星期二

盂蘭節剪影 - 獎勵






昨日農曆七月初十四,乃一年一度【盂蘭節】正日。


作者跑到油塘采風,那裏每年都有盂蘭勝會為潮州社團,附近居民打齋祈福。自然,節目裡面少不了潮劇演出以饗‘架己能’( 自己人 )。我想香港本地已經沒有潮劇劇團這類地方戲曲戲班存在。所以每逢重要節目譬如盂蘭節,本地潮州社團從國內潮汕一帶聘請戲班來助陣為‘架己能’唱戲,不然本地‘架己能’就沒法欣賞他們家鄉劇了。
我雖北方佬,但非常鍾情潮州文化,我認為潮州的土文化,無論它的語言,習俗,都是那麼濃郁,富有人情。就好像一杯濃濃黑黑的潮州功夫茶,苦中帶甜,越喝越好,越喝越甜。


除了跑龍套的,戲班裡面很少有年輕演員大部分都中年以上。他們塗脂抹粉在酷熱的七月天穿著戲服在強烈的舞台燈光照射下汗流浹背地演出... 我每每看見他們的表演深深覺得人掙一口飯吃是如何的不容易,也因此對他們不期然地產生一份敬意。


當我注視著舞台時突然有一個穿著校服的小妹妹爬上了舞台,給每一個正在演出的演員以【利是】。這突如其來的驚喜逗得每一個演員笑逐顏開連忙道謝。作者採訪盂蘭節這麼多年這等情景我頭一回看見。日本【歌舞伎】演員在戰前習慣在演出期間收觀眾的【利是】以餬口。在過去,日本【歌舞伎】演員沒有今天這麼富有。日本人把錢財用小布袋給包好然後丟到舞台上去,那【利是】日本叫:Ohineri。因為日本【歌舞伎】在戰後昇華為國粹,【歌舞伎】演員地位崇高,因此拋利是這樣的習俗已經沒有了免得對藝術家的不敬。


小妹妹,顯然是按照長輩的意思去做。我們每一個人在人生中需要獎勵。



嬉笑怒罵舞台春秋,那些辛苦賺錢的戲班演員們更加需要獎勵。






賞給他們一點錢財是應該的。








Ren
2017, 9-5



2017年9月3日 星期日

【香港肖像】- 廟街大家姐 ( 12 )







【大家姐】- 廟街露天卡拉OK檔主。



懸掛著一號風球的晚上,在潮濕的夜晚我帶著相機在廟街尋找【香港人】。


家住尖沙嘴,吃完飯剛下樓就下起不大不小的雨,我打著雨傘享受這陰曆鬼月夜晚的雨滴。我非常喜歡農曆七月這特別的日子。


我在廟街天后廟外邊一個露天卡拉OK檔遇到主持人,人稱‘大家姐’的檔主。 我在檔口站著觀察了一會兒,【大家姐】走過來面帶微笑對我使了一個眼色說:“坐啦”。我跟她說我是攝影師,不是顧客想做一個採訪不知可不可以。於是,我就簡單地說明了我來意。大家姐聽到我解釋以後欣然接受我採訪順便倒了一杯熱茶給我喝。中國人的相遇一切由一杯熱茶開始,不是由一杯凍咖啡開始。由於大家姐沒有伙計幫手,所以不能集中精神回答我問題忙著招呼客人。在震耳欲聾的‘唱K‘聲中我覺得做採訪倍加困難。期間,看見我旁邊有三個酒鬼為了瑣碎事情開始吵起來擺出要動手的樣子。大家姐急忙勸架平息人世間紛爭。她笑著跟我說,這裡時常有這些酒鬼鬧事兒。她氣定神閒。 一個看慣了人生百態的大家姐來說,有什麼事情能驚倒她?


大家姐自言在廟街這一帶無人不曉,據說她以前在廟街歌廳彈琴唱歌,是打工賺錢的女人。後來獨立,在天后廟外面路邊開了一個街邊卡拉OK已有十幾個春秋。卡拉OK7點開檔11點收檔風雨不改。我好奇地問她每天收入有多少?她如實地告訴了我她那每日所賺的微薄收入。


一個酒鬼緊握麥克風對著小電視畫面拉開嗓子高唱著【血染的風采】,他要求大家姐把音量給放大,本來夠吵的還要加大聲量。


唯一點綴簡陋街邊檔的那七彩幻燈打在大家姐的身上。


人在廟街孤身走我路。






在這風風雨雨的晚上我遇見了一個可敬的女人。







廖中仁
2017,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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